资本的影子:从文艺复兴的画室到元宇宙的赌场,文化从未独行
米开朗基罗站在西斯廷教堂空旷的穹顶下时,心里或许满是抗拒 —— 他始终认定自己是个雕塑家,锤子与石头才是能让人体形态迸发生命力的伙伴,而非画笔与颜料。彼时的他正陷入困境:因未能按时交付已故教皇的墓葬雕塑,债务像巨石般压在肩头;现任教皇朱利叶斯二世却突然抛出一道难题,要求他接手天顶壁画创作。米开朗基罗甚至怀疑这是竞争对手的算计 —— 毕竟这项任务的难度足以让任何不擅绘画的人出丑,而他恰好自认为 “不是画家”。一边是已故教皇的未竟委托,一边是现任教皇的强硬要求,他像被夹在两座山峰间的旅人,进退维谷。
可在那个年代,没人敢直接对天主教会的领袖说 “不”。1508 年,米开朗基罗最终接过了画笔,此后四年,他的身影与西斯廷教堂的穹顶紧紧绑定。他对这项工作的厌恶几乎要溢出纸面,甚至写过一首诗,把自己比作蜷缩在角落的猫,字里行间满是憋屈:“我的画已失去生机,乔瓦尼啊,求你为我辩护,守住我的荣誉 —— 我本就不该在这里,我从不是个画家。” 诗中提到的乔瓦尼・达・皮斯托亚并非我们今天的重点,另一位乔瓦尼 —— 乔瓦尼・美第奇才是关键。他是米开朗基罗的童年挚友,两人一同长大;少年时,米开朗基罗被洛伦佐・美第奇接入家族宫廷,正是这份来自美第奇家族的资助,让他得以在艺术之路上走得更远。
美第奇家族绝非普通的银行世家 —— 在中世纪欧洲,他们的财力堪比 15 世纪的 “摩根大通” 或 “软银”,更重要的是,他们是文艺复兴的 “隐形引擎”,像那个时代的 “文化教父”,用资本托起了无数艺术家的梦想。如今,距米开朗基罗完成天顶画已过去 520 年,我仍会写下他的故事,某种程度上,正是因为当年最有权势的银行家选择支持他。纵观历史,“文化” 从来不是艺术的孤军奋战,而是资本与创造力缠绕共生的结果 —— 那些被时代记住的杰作,背后往往藏着资本的推力。或许米开朗基罗并非那个时代最顶尖的艺术家,但无数比他更懂捕捉人类情感的创作者,却因没能踏入资本的视野,最终被历史遗忘;还有些人,把最好的作品藏在未公开的草稿里,从未被世人看见。所以,若你手中有值得分享的创作,别让它只停留在草稿本里。
现代 “数字教堂”:算法取代美第奇,资本换了新模样
当视线转向现代媒体,这种 “资本 – 文化” 的逻辑变得更有趣。我们这个时代的 “西斯廷教堂” 不在罗马梵蒂冈,而在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—— 打开 X、Instagram 或 Substack,我们就踏入了这些 “数字教堂”。今天的 “米开朗基罗们” 不必再等美第奇家族的恩赐,却盼着算法能多 “青睐” 自己一眼;而新时代的 “美第奇”,则选择直接收购这些 “教堂”,把自己的形象嵌入其中 —— 就像埃隆・马斯克收购 X 后,他的帖子曝光量明显提升,新时代的 “文化掌权者”,都在亲手搭建属于自己的 “信仰空间”。
技术正在加速文化的迭代速度。在九秒短视频主导的时代,“迷因”(memes)成了搭建文化的 “乐高积木”—— 但这些积木要想拼成 “文化景观”,仍需资本的 “规模化助力”。若没有数十亿美元的资金支撑,没有保护平台创始人免受内容法律责任的规则,像 Facebook 这样的平台根本不可能走进大众视野。不妨设想一下:如果因为远房叔叔周五晚上发了一条带有种族主义的迷因,就能起诉扎克伯格,那这些平台还能存活吗?
技术从来都是改变文化的 “杠杆”,它拓展了人类表达的边界,每一种新技术都会在文化上留下独特的印记 —— 因为它会重塑人们 “表达自我” 的方式。我时常思考,技术、文化与资本这三者,如何随着时间推移相互渗透、彼此改变。当技术的规模不断扩大,自然会吸引资本的涌入;而在这个过程中,技术最初的 “激进表达” 往往会逐渐淡化。比如加密货币行业,早年人们热烈讨论 “去中心化” 的革命意义,如今却更多聚焦 “更优的单位经济”;曾经批判传统银行的 “垄断与贪婪”,现在却会称赞它们 “如何高效分发数字资产”。这种转变格外耐人寻味,它影响着从创始人如何 “讲故事”,到首席营销官如何定义品牌叙事的每一个环节。
要理解这种转变,我们不妨先回溯 “媒介” 本身的进化史 —— 毕竟,人类的表达,始终与媒介紧密相连。
媒介进化史:从洞穴涂鸦到算法漩涡,表达如何重塑文化?
人类天生就是 “表达的载体”—— 从学会用树叶汁液在洞穴壁上涂抹开始,我们就一直在留下痕迹:关于奔跑的野兽、关于敬畏的神明、关于深爱的人,还有那些说不出口的渴望与绝望。当表达的媒介逐渐 “网络化”,我们的声音才变得更鲜活、更有穿透力。
你或许没注意到,我们的标志里藏着一台手摇印刷机 —— 这既是对古腾堡的致敬,也像是对信息传播的一种讽刺隐喻。15 世纪末,古腾堡用印刷机印制《圣经》时,恐怕没料到自己的发明会彻底改写信息传播的规则。到了 17 世纪,历书(或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科学文献)成了欧洲人最常阅读的文字载体。正是印刷机让 “思想能被批量复制和传播”,这才为科学革命埋下了伏笔 —— 人们终于可以公开讨论 “地球不是宇宙中心”,而不必担心因此丧命。
有数据显示,文学作品中 “信仰” 一词的提及频率逐渐降低,“爱” 却慢慢占据了主导。这当然不意味着欧洲人集体放弃了宗教、转而去寻找伴侣,核心是媒介的 “属性变了”—— 曾经用来传播信仰的工具(印刷机),最终反而推动了信仰在公共话语中的淡化。印刷机还悄悄改变了文本的 “归属”:它把书面文字从 “社会公共品” 变成了 “私人消费品”。18 世纪之前,书籍稀缺、识字率低,阅读是 “社交活动”—— 人们聚在一起,由一个人捧着书大声朗读;而当书籍变得便宜,贵族有了更多闲暇时间,“默读” 开始流行,人们会在卧室里独自沉浸在文字里。
这种 “对思想传播控制权的流失”,在当时引发了不小的道德恐慌:家长们担心孩子把时间花在爱情小说上,而不是为工业革命做准备。很明显,媒介从 “公共事务” 转向了 “私人体验”—— 从寺庙里的雕塑、修道院里的手稿,到普通人手里的印刷传单,传播思想的方式变了,内容也跟着变:从虔诚的宗教教义,延伸到科学、浪漫故事和政治观点,而这些领域,在印刷机出现前,几乎没机会进入私人话语体系。毕竟,教会、国王和贵族不会主动出版讨论 “权力如何运作” 的文章 —— 直到印刷机打破了这种垄断,为 18 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、美国独立战争埋下思想种子。
进入广播、电视时代,媒介的 “赚钱方式” 又改变了它的运作逻辑。这类媒介靠的是 “让尽可能多的人同时收听或收看”,所以黄金时段播放的几乎都是新闻(全家会一起观看),传播的观点也大多与社会 “接受度” 保持一致。《王冠》里有一幕很经典:它展现了电视如何把女王 “拉到” 民众身边,让君主制与普通人的距离更近,这正是媒介适配社会共识的体现。
本・汤普森(Ben Thompson)在文章里精准捕捉到了互联网带来的转变:1960 年代,如果我想写一篇关于 “借记卡” 的文章,根本找不到足够多的感兴趣的人;但互联网打破了地域限制,它让我能找到全球范围内对 “数字经济” 感兴趣的人 —— 就像我们现在的受众,来自 162 个不同的国家。这种 “无边界触达” 也改变了文化的传播方式:J.K. 罗琳的《哈利・波特》、Jay-Z 的《Blueprint》专辑、Dr. Dre 的耳机,看似无关,却都靠着 “流行度 – 资本” 的飞轮效应出圈 —— 资本帮作品触达更多人,作品的热度又反过来积累资本。而 YouTube、Kindle、Apple Music 这些平台,就是连接作品与全球受众的 “桥梁”,让文化不再受限于创作者所在的城市。
当你想吸引海量用户时,“共同文化” 是最有效的 “钩子”。比如 SuperGaming 通过使用知名 IP 扩大游戏规模,到我写这篇文章时,下载量已超 2 亿次 —— 这就是 “文化共鸣” 的力量。可进入人工智能和算法时代,文化开始 “集中化”:年轻人不再主动寻找新内容,而是陷入 “算法漩涡”,只能看到符合自己现有认知的信息;大型语言模型(LLM)更会加剧这种风险,用户可能只与强化自身观点的聊天机器人对话,甚至因此产生心理危机,但同样的 AI 工具,也能用于心理治疗。
这正是互联网的 “双重性”:它可以是印度小镇男孩发现优秀艺术家、立志追梦的 “窗口”,也可以是让人陷入糟糕想法的 “陷阱”。我们不再有代代相传的 “故事”,只剩不断刷新的 “内容”;用 “深度” 换取小众圈子的 “病毒式传播”,只要能带来点击量,真相似乎没那么重要。15 秒的 “成名时间” 里,我们用吸睛的旋律取代故事的细腻,把祖母讲给孙辈的叙事,压缩成会议间隙的 “短暂快感”。现在,谷歌 Gemini 会生成睡前故事,因为没人再有耐心听一个慢慢展开的故事;机打的俏皮话取代了手写情书,无穷的 “数字垃圾” 取代了有限却珍贵的事物 —— 这一切,都在悄然改变我们的文化底色。
加密货币的转型:从 “颠覆银行” 到 “迷因投机”,文化在何处落脚?
那么,这一切对加密货币来说,意味着什么?要回答这个问题,我们需要先看清这个行业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。
加密货币的起点,带着强烈的 “赛博朋克” 色彩 —— 它最初的目标,是用去中心化的理念取代传统银行。这不难理解,看看中本聪最初发送比特币白皮书的邮件列表就知道,那里的很多人,都曾因从事加密相关工作而遇到麻烦。1990 年代初,出口加密软件甚至被比作 “出口核武器”,可见当时加密技术的敏感性。因此,比特币早期的使用者,并非传统的金融科技爱好者,而是像 “丝绸之路” 这样的毒品交易市场,以及被 PayPal 封禁、转而接受比特币的维基解密。2011 年,当维基解密宣布接受比特币时,中本聪还警告他们 “这是在捅马蜂窝”—— 那时的比特币,还只是个边缘事物。
2014 年以太坊开启 ICO(首次代币发行),让这个行业开始获得更多关注;2017 年 3 月 Cosmos 的 ICO,则为后来的区块链热潮打下了基础。一时间,“上链” 成了最热门的词:Uber 要上链!Tinder 要上链!地方政府也要上链!我们喊着 “要把一切都 Token 化”,理由是 “世界需要更多去中心化”—— 现在回想起来,这话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讽刺。
当时有两个因素推动了这种狂热:一是以太坊的智能合约,让资产的发行、转移和交易变得异常简单;二是 “链上资本形成” 这个新概念 —— 创始人可以绕开所谓 “邪恶的风投”,直接从 “社区” 筹集资金(虽然很多时候,这些 “社区成员” 只是想早点卖出代币获利)。ICO 不仅让风投手中的股权投资有了流动性,还允许普通散户参与其中。那时的行业愿景很宏大:要颠覆风险投资的商业模式,文化也围绕着 “共享资产所有权”(通常是代币)和 “分布式治理”(通常通过 DAO)展开,人们相信这样能带来更好的结果。
但就像金融市场的很多周期一样,这种乐观很快被资产价格的下跌打破。随着市场冷却,加密货币用户逐渐分化成两类:“量化交易者” 和 “农民”。量化交易者是精明的操盘手,他们靠着资金池、信息差和专业金融知识积累财富;而 “农民” 则是行业里的普通用户,通过为协议贡献劳动获得回报 —— 我觉得自己也算个 “农民”,因为我的加密资产大多来自为协议贡献知识产权(IP)。那些 “长尾农民”,则是为了获得项目空投,愿意付出额外努力的人。甚至不需要发行代币,只要把它叫做 “积分”,再描绘一个美好的梦想,就能吸引到人。
我们从最初 “想要推翻传统金融体系” 的激进,变成了熊市里苦苦等待空投补贴的务实。不知不觉中,行业讨论的话题变了:不再是 “如何实现去中心化”,而是 “哪个代币看起来更有价值”。这和之前提到的媒介演变逻辑惊人地相似:就像媒介从 “私人消费” 转向 “社交声誉工具”,加密货币也从 “理念驱动” 转向了 “价值投机”。到 2019 年,ICO 热潮彻底冷却,没人能再只靠发行代币就筹集到资金。但行业的 “信号机制” 也变了:市场开始根据 “哪些风投投资了这个代币”“哪个交易所可能上线这个代币” 来给代币定价。
就像所有初创行业一样,我们也在摸索自己的 “语言体系”:该称呼大家为 “ser” 吗?真的有必要参加每一次 DAO 会议吗?其实没人真的在乎。我们看到创始人用 DAO 代币买豪宅,看到 Snoop Dogg 在元宇宙里购置地产 —— 我甚至会想,要不要去他的元宇宙地盘看看,Dr. Dre 是不是还在做《Dr. D.R.E》那样的音乐。我们把 Discord 里的一群成员当成 “社区”,把代币等同于 “产品”,把代币价格当成 “产品市场契合(PMF)” 的标志。我们选择性忽视那些估值数十亿美元的协议,每天收入还不到 100 美元的事实;我们把创始人 “讨论问题” 的能力,当成了 “执行能力”;更重要的是,我们把晦涩的技术术语,当成了 “新颖” 和 “专业” 的证明。
直到比特币在 ETF 热潮后价格上涨,而大多数山寨币却纹丝不动时,我们才猛然清醒 —— 原来皇帝一直没穿衣服。2024 年的迷因币热潮,更是戳破了这个真相:市场终于意识到,“波动性” 才是加密资产的核心 “产品”。只要价格能涨,只要资产发行方式看起来 “公平”,就有人愿意交易。从 WIF 到 Fartcoin,再到一系列毫无实际用途的资产,我们突然明白:有时候,投机本身就是一种 “表达媒介”。而所有这些迷因币传递的共同情绪,其实很简单 —— 对利润的渴望。
加密文化也从 “意识形态和技术崇拜”,转向了 “它能解锁的行为”—— 焦点彻底落在了 “交易” 上。这其实合乎逻辑:如果区块链的本质是 “货币轨道”,那它的核心功能自然是让资金快速、高效地流动,其他都是次要的。但与此同时,也有一些 “替代方案” 出现,暗示着平行文化的形成。比如 Layer3,很多人一开始以为它只是个 “空投农民平台”,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,它其实是为 Web3 项目提供 “一站式用户入门解决方案” 的工具 —— 它支持链上声誉管理、内置钱包、兑换功能,还兼容最多的区块链网络。这个看似简单的 “任务平台”,如今已经成了早期 Web3 产品增长的标杆(我们自己的创业投资组合,也经常用它来获取用户)。
NFT 也曾被认为是 “过时的技术”,但 Pudgy Penguins 却用实际成绩反驳了这一点。他们与沃尔玛合作,创造了超过 1000 万美元的收入;品牌资产每天能获得约 3 亿次曝光,累计曝光量接近 1200 亿次。Pudgy Penguins 没有固守加密圈的玩法,而是利用加密原生的底层逻辑,走出了一条不同的路:通过与传统零售渠道合作,借助 Web2 社交网络吸引注意力 —— 这正是它能成功的关键。
这两个案例让我们不得不问:加密文化到底是什么?是对迷因币的盲目投机?是每天在永续合约交易平台被强制平仓的焦虑?还是因为听说 “人工智能将颠覆工作,我们只剩不到两年时间逃离中产阶级陷阱”,就急着押注昨晚刚发行的新代币?市场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:加密货币既是 “表达媒介”,也是 “交易文化”。消费者接受了它作为 “稳定价值转移工具” 的属性 —— 这就是为什么稳定币能成为全球资金流动的主导机制。但与此同时,市场也拒绝了一些想法:比如 “玩赚”(play-to-earn)模式的惨败,还有 “内容币”(content coins)至今没能取得突破,尽管我个人很希望它们能成功。我每天都会看朋友在 Instagram 上分享的内容,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在 Zora 上发布的内容到底值多少钱 —— 这想想还挺让人难过的。
就像自由言论必然伴随着一些冒犯性言论,全球资源的协调也难免会有不良行为者利用市场漏洞 —— 在这两种情况下,行为都会带来后果。如果一直做得不好,时间久了,就没人愿意再听你说话,也没人愿意买你发行的资产。现在的 Crypto Twitter(加密推特),或许正在同时面对这两种后果。更重要的是,加密货币的演变轨迹,其实和大多数媒介的演变逻辑一致:我们不会记得那些最终变得无关紧要的千万本书籍,网络上也充斥着没人知晓、没人关心的博客,社交媒体上的内容大多当天就会被遗忘 —— 加密资产也是如此。目前市场上有超过 4000 万个代币,其中很多最终的价值都会归零。或许有一天,“内容币” 也会像 2021 年的 NFT、2017 年的 ICO 代币一样,只成为人们回忆里的符号。
“无关紧要” 其实是大多数事物的常态,除非有 “文化” 为它们注入生命力。而文化,往往由 “沟通方式” 定义 —— 语言塑造了我们对世界的感知和理解。直到 2021 年,我们还能靠加密圈的 “黑话” 互相交流,但随着行业扩展到核心小众群体之外,我们需要用更贴近大众的语言沟通 —— 这也是我们在 Decentralised.co 一直努力打磨的能力。比如,你的约会应用不能只说自己 “由零知识证明(zk-proof)驱动”,用户只关心 “能不能帮我找到约会对象”;稳定币的竞争,不在于支持多少条区块链,而在于 “谁能提供最低成本、最快速度的全球资金转移服务”。消费者在乎的是 “今天能得到什么”,而不是 “未来可能有什么功能”。
我们的行业越接近 “消费品”,就越需要用普通网民能听懂的语言说话。因为语言的核心是 “归属感” 和 “互动频率”,所以我们必须改变用户的 “引入方式” 和 “留存策略”。新时代的 “美第奇家族”,将是 “注意力的商人”—— 他们掌控着用户的视线;而新时代的 “米开朗基罗”,则会是 “定义资本流动的艺术家”—— 他们知道如何让资本流向有价值的地方。
加密货币的 “救赎”:从 “交易赌场” 到 “文化载体”
理解加密货币的未来,或许可以用 “赌场” 和 “社区咖啡馆” 的比喻。赌场确实是资金流动速度极快的地方 —— 人们频繁地把钱投入不同产品,但最终往往是庄家赢。你很少会看到有人在赌场里长时间停留,至少大多数人不会。而社区咖啡馆则不同,它每天都会吸引同一群人前来。比如班加罗尔的 Champaca 咖啡馆,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—— 人们聚在这里喝咖啡、看书,我这本书的很多草稿,都是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、望着窗外的芒果树完成的。
这些人以 “喝咖啡” 为借口聚在一起,实际是在分享故事、倾诉烦恼。咖啡馆提供的 “平静与快乐”,才是吸引他们反复前来的原因。在更具宗教氛围的社会里,寺庙或教堂也扮演着类似角色 —— 咖啡或信仰只是 “聚集的媒介”,但人们留下来的原因,远超越产品本身。文化,本质上是 “人们共享的故事集合”。但在加密圈,我们分享的故事大多是 “价格图表”—— 当图表变成红色(亏损),人们就没什么动力再回来了。我们该如何让用户反复回来?又有哪些 “杠杆” 能让这项技术跨越 “鸿沟”,走进更多人的生活?
要找到答案,或许该先看看网络本身 —— 它正被两种力量塑造:一是大型语言模型(LLM)时代催生的 “无限内容”。当每个人都能成为创作者,反而没人能真正 “脱颖而出”—— 人们需要一套机制,来拥有、货币化和分发自己的内容;二是 “可验证性”。在 X、Instagram 这样的注意力经济平台上,无穷无尽的 AI 生成内容能让用户停留更久,从而带来更多点击和收入。而加密货币能为互联网提供的核心价值,说到底就是 “可验证性” 和 “所有权”。这些想法其实并不新鲜 —— 我们从 2023 年开始就在这份刊物里讨论它们了。但现在,监管政策的变化和资本分配者态度的转变,让这些机会终于有了落地的可能。
网络一直是自由表达的工具,而加密货币则让人们能够 “拥有” 自己创造内容的 “渠道和网络”—— 它还允许人们自由地发行、交易和持有资产。迷因币热潮,其实就是 “每个人都能用货币来表达自己” 的结果。回想互联网的发展:当初吸引普通用户上网的,不是 “能找到工作” 的前景,而是 “能娱乐、能交友” 的可能性。迷因资产之于加密货币,就像 “娱乐” 之于互联网 —— 但因为迷因资产往往伴随着亏损,所以很难具备 “持久性”(也就是林迪效应)。或许我们该意识到:不是所有事情都应该被 “交易化”。
有数据显示,互联网上只有 1% 的用户会主动发布内容。如果类比到加密货币领域,或许未来会出现这样一个世界:用户在加密应用中 99% 的时间都不进行交易。找到 “让用户聚集,但不以交易为核心价值” 的方式,正是下一代加密消费应用的 “魔力所在”。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矛盾:一方面,我认为区块链的本质是 “货币轨道”,一切都可以看作市场;但另一方面,我也承认 “让用户一直交易” 会导致流失 —— 毕竟没人愿意每天都面对亏损的焦虑。就像人们常说的:注意力才是你真正需要的一切。
未来的可能:加密应用如何承载 “文化”?
那么,这样的应用可能是什么样子?我们可以看看社交网络和娱乐领域的一些早期尝试:
第一种是 “基于预测市场的社交网络”。目前已有预测市场平台开始接触网红大 V,建议他们在内容中嵌入预测市场链接 —— 用户在预测市场交易产生的费用,一部分会分给内容创作者。比如 X(原推特)就计划将 Polymarket 整合到信息流中,这意味着 “注意力经济” 和 “交易经济” 的融合,将由加密货币的底层轨道驱动。当然,加密货币的特殊性还体现在一些有趣的场景里 —— 比如它可能是唯一能让你 “对冲耶稣回归风险” 的工具,只是不确定这种场景能不能规模化。
第二种是 “更优单位经济的音乐流媒体平台”。目前 Spotify 每播放一次音乐,给创作者的分成大约在 0.005 到 0.03 美元之间 —— 这部分是因为平台需要平衡收入和低订阅费用。要提高这个分成比例,或许可以让创作者发行 “数字纪念品”:比如我想拥有一张 Fort Minor《Rising Tied》专辑的签名黑胶,未来或许可以先在链上购买这张黑胶的 “数字凭证”,等后续再兑换成实体黑胶。这种商业模式其实已经有了局部尝试:你可以在 Courtyard 上购买游戏卡包,但它的社交功能和流媒体功能还比较孤立,没能形成协同。
当然,这并不是说金融类应用不重要。我们之所以经常讨论 Hyperliquid、Jupiter 这类能产生稳定收入的应用,就是因为它们扮演着 “现代美第奇银行” 的角色 —— 资本在这里集中,让新工具的实验成为可能,而这些新工具又能吸引用户的注意力。但要 “留住” 这些注意力,关键还是要构建 “让用户因非交易原因反复回来” 的产品 —— 交易的意义,需要超越单纯的投机。
文化的本质:共享的故事,而非冰冷的图表
这一切让我不断思考:文化到底是什么?文化是我们愿意珍藏的 “故事集合”—— 是我在从办公室回家的出租车上,和司机一起听巴基斯坦歌曲时的共鸣;是有人告诉我 “她生病时妈妈用甜米布丁(Kheer)哄她吃饭”,我就立刻在 Instagram 上保存 Kheer 食谱的心动;是有人让我推荐宝莱坞电影,我会脱口而出《Jab We Met》《Veer Zaara》或《Laapatha Ladies》,因为我觉得这些电影最能代表印度文化;或许也是我得知亲人被误诊无病后,第一时间想到去家族三代人都祈祷过的教堂,为他感恩的虔诚。
这些场景里,没有任何货币价值的交换,但有一个由 “共享故事和情感” 构成的 “基底”,把我们连接在一起。这种 “归属感”,让这些瞬间变得无价 —— 它们是赋予生活意义的 “表达”,是我身份的核心。这些短暂的表达,却为生活的其他部分增添了深度;而这种情感,其实也会反映在产品里。仔细看苹果的产品,你能看到史蒂夫・乔布斯在迪士尼工作时的影子 —— 拿起 iPhone,你能感受到他想创造 “让人惊叹的奇妙事物” 的初心。正是这些藏在产品里的 “情感内核”,让人们年复一年地选择 iOS 产品,哪怕每年的更新看起来微不足道。
但 Web3 产品很少能大规模复制这种 “情感基底”。在 Web2 领域,这种基底是 “故意构建” 的:比如 Facebook 最初的用户群是常春藤盟校毕业生,奠定了它的 “精英社交” 基调;Quora 一度是获取硅谷开发者见解的最佳平台;Substack 至今仍是网络上寻找优质文学内容的净土。
Web3 产品其实也有自己的 “基底”—— 比如长时间观察 PumpFun 的动态,或 Polymarket 的讨论区,你能感受到一种新兴文化正在形成。但就像所有初创行业一样,这种文化很难持久。
还记得我之前说过,网络如何把手写情书变成了无需费力的短消息吗?网络也彻底改变了人们寻找爱情的方式 —— 截至 2023 年,40% 的情侣是在线上相识的。这极具讽刺地展现了技术的运作逻辑:一方面,它改变了我们表达情感的媒介;另一方面,它也扩大了 “美好事物发生” 的 “随机性表面积”。如果我们一直固守 “加密货币只是投机工具” 的看法,就等于放弃了那些可能出现的 “美好随机性”—— 那些超越交易的、能真正连接人的可能性。
或许,是时候把加密货币看作一种 “表达媒介” 了 —— 它不只是用来赚钱的工具,更是用来传递故事、情感和归属感的载体。或许,我们该为这个投入了无数人青春和热情的行业,设想一种 “替代文化”—— 一种不只有价格图表,还有更多 “共享故事” 的文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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